【星鬼】全友家居前世的一些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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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琳凯年纪很小的时候便参军了,所以授任为中航军官时不过才二十来岁。
他和朱星杰是初次相见是在会议室,那年可没有什么杏花微雨,是个寒冬。
王琳凯作为军官第一次出席上级会议,朱星杰对此早有耳闻,在遇见王琳凯之前他始终认为这位年纪轻轻的军官定然是目中无人。
他坐在主席左侧的第一个位置,秘书是新来的,手脚毛毛躁躁不小心把朱星杰的钢笔碰到了地上。
那是他很宝贵的钢笔,通体银白无暇,看外观就知道价格一定不菲。
好在朱星杰性格温和,没有责怪秘书,准备低身时钢笔已先一步被人捡起。
王琳凯说:“这笔不错。”
朱星杰看了他一眼,接过钢笔:“谢谢。”
此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年轻气盛,朱星杰心中自嘲一声,是他自己想多了。
几次接触下来王琳凯是很喜欢朱星杰的。
他总朱教官长朱教官短的喊他,起初朱星杰还想让他改口,后来发觉是徒劳也就作罢,随他去了。
他们两个都不是闲人,王琳凯每每只得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间里见缝插针的找朱星杰。
朱星杰是沪上一家有名公司的公子,从小受的是君子温文儒雅的教育,他时常抱着书找一处僻静。
王琳凯就时常去僻静处找他。
朱星杰看书,他看不懂那些古言就看朱星杰。
偶尔靠在阴处睡一觉,等醒了朱星杰一本书也看了过半。
朱星杰朝他莞尔一笑:“睡醒了?”
王琳凯点点头:“醒了。”
后来王琳凯被调去了川渝,再和朱星杰见面就只有交接文件的时候了。
那是民国十七年,王琳凯从川渝回来时正穿着深蓝白边的军装,眉眼锋利了许多。
他看着这片熟悉的军区,手里夹着文件,坐在操场边等朱星杰。
朱星杰临近操场时就看见王琳凯挺直的脊背,相比一年前应该成熟了许多,他想,至少坐有坐相了。
在朱星杰问他怎么不去会客室时王琳凯没有作答,把文件递给他之后便安静等着。
依旧是那支银白的钢笔,朱星杰签完字后不等再次开口就被人叫走。
王琳凯笑了:“朱,这称呼跟骂人似的。”
朱星杰转头,说:“也就你会这么想。”
好在朱星杰临走前他摸了摸自己的头。
王琳凯心想还不算吃亏。
有一次做飞行训练时朱星杰和王琳凯无意间发现了一片无人岛,他们把飞机停在沙滩上。
他们爬上机翼,躺下看星星。
那时王琳凯刚从战场回来没多久,静静地望着天空。
少顷后他开口道:“弹指一挥间的生命,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。”
海风吹在朱星杰的脸上,把他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:“存在即是合理。”
王琳凯是在兵窝子里长大的,他不像那些从小受高等教育的富家公子,没那么多主义思想。
他偏头问:“你有什么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吗?”
朱星杰被问的有些愣神,他向来敏感,感受到了王琳凯微妙的情绪。
他又摸了摸王琳凯的头,指腹留有发丝的余温。
鬼迷心窍也好,丧心病狂也罢,下一秒他按着王琳凯的脑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。
朱星杰不再去看王琳凯,坐起身看着夜空中月亮的方向说:“存在即是合理,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。”
民国二十一年冬天,川渝起了战火,朱星杰随军去川渝。
再见时王琳凯那身深蓝白边军装已经换成了全深蓝。
在火车月台,由王琳凯接见朱星杰,那一刻朱星杰突然发觉眼前的小朋友竟同自己一般高了,而王琳凯正得意的看着他。
朱星杰忽然问:“你手生的这么好看,真的不打算学学钢琴吗?”
王琳凯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。
但这次不同,他说:“好啊。”
朱星杰怔住,他嘴里小声念叨说等结束了我就叫你罢,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。
王琳凯笑了。
这样一算,他和朱星杰也认识有七载了。
当年他放在胸口衣兜中的银白钢笔竟也用到了现在。
当然光泽不再依旧,只是万般感叹。
王琳凯借着相识七周年的由头,提议去相馆拍一张合影。
朱星杰点头应允。
相馆的老板是王琳凯的朋友,他看着王琳凯和朱星杰二人穿着相同的军装并肩站的笔直,打趣儿道他们俩正经的像拍结婚照。
朱星杰轻笑了一声:“那也不错。”
王琳凯愣楞的点头,是不错。
他们手里拿着军帽,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孔也难得勾起了嘴角。
之后照片洗出来一看,果然正经的像结婚照。
照片后面写着日期。
民国二十一年,十二月十四日,重庆。
冬天冷的人手发红,身子抖,偏偏还要打仗。
王琳凯只觉自己握枪都握不稳。
从军区到城中的战区不过三四公里,他们行驶了一公里左右,已经是战火连天。
空气中都是硝烟弥漫,更别说天空了,仿佛军区是被战争隔离的“世外桃源”。
他们穿的太干净了,军装和军靴都被洗的一尘不染,与遍地血泊的战区格格不入,他们此时此刻就像身处无人禁区,只有脚下踩着子弹碎片行走的声音。
他们赶到时川渝军正在与日军激战,几声炮轰枪响就是十几条人命。
一声枪响,王琳凯身旁的人倒下了,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。
朱星杰几乎是擦着王琳凯的耳边朝远处开了一枪。
王琳凯说:“你小心。”
朱星杰说:“嗯。”
王琳凯的眼角被炸伤了,他也和其他川渝军一样,满脸都是火药和灰尘,黑不溜秋的只露出眼珠在转,谁也认不出谁。
对着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,王琳凯惘然。
那是朱星杰刚才去的地方。
王琳凯的腿被打了一枪,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去。
热血流进眼眶,混合着热泪。
他想的竟然不是朱星杰是死是活,而是几年前他们去到的那片无人岛。
那时他们躺在机翼上看着天空星光熠熠,他问着朱星杰“弹指一挥间的生命,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”,朱星杰第一次轻吻他的额头……
王琳凯呛了口气,站在废墟前孤立无援。
直到他看见了朱星杰的那支钢笔,他跪在地上试图从这片砖块里挖出他想要的。
朱星杰还苟延残喘着最后一口气,他被王琳凯挖出来的时候还捂着肚子上的伤口。
他看着王琳凯,哪怕撕裂着嗓子也要说话:“你别哭……咳,别哭啊。”
王琳凯哽咽:“你坚持住……那边还在打仗,你……等我回来……”
朱星杰依旧温和的弯弯嘴角,可满脸的鲜血和灰尘让他的笑意变得更像强颜欢笑。
王琳凯多想抱起朱星杰就跑了,只要多一秒都是好。
可他肩上还担着国家的希冀,人民的生命。
他责怪自己,他想自私一次都不行,为什么啊……他为什么是军人……
次日清扫战场,王琳凯从病房逃出来了,他在战场上没躲过流弹,子弹擦着他的太阳穴打过去。
他醒过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,重庆没有失守。
他跑到战场,只有几位幸运没受伤的战友在抬尸体,朱星杰不见了。
他倏地回过头:“这儿原本有人吗?”
没有。
他又问:“那你们谁看见朱星杰了?!”
也没有。
王琳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他握紧了拳,指尖被蜷的泛白,手心的伤口过了一夜,只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,又破了。
单薄的病号服让他在寒风中发抖,哪怕这儿前一天刚经历了热烈的战争,如今只剩被夜色洗褪的萧条。
他麻木的感受到背后有一个滚烫的身体,他几近僵硬的瞳孔倏然放大。
朱星杰低声说:“刚才好像有人在找我?”
王琳凯颤抖的拉过朱星杰的手,在自己手心找了处干净伤口,把鲜血沾在食指上,往朱星杰的小拇指上画了个圈儿。
王琳凯哽咽道:“还好你命大……不……不然重庆这破地方到处都是山,下辈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你……”
朱星杰坦言,战火停熄后他本想直接走人,但又怕他回来没看见自己心慌,遂干脆躺在地上等到夜深也没等回他。
后来教堂的神父把他救了回去。
自己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,就赶紧跑回来了。
结果这一来二去,闹得王琳凯要被吓死了。
朱星杰语气轻松,半遮半掩的把伤情随口带过。
他摸了摸衣兜,里面放着他们的合照,上面沾了一些血,已经干成黑红色了。
朱星杰问:“你看见我钢笔了吗?”
王琳凯说:“我带回军区了。”
然后他拉着朱星杰就要回军区,神父只是粗略的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,还是要回去让他看正规医生,把消炎做好,以防感染。
朱星杰戏谑般故意问:“回你家?”
王琳凯回头笑了笑,虽然有些病态,但他脸上依旧很开心:“那也不错。”
对,是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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